金文所见燕国早期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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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北京文博 作者：连劭名 【2004-7-28 13:56:55】
周人的势力到达北方地区，大约是在周武王时期，《左传·昭公九年》云：
王使詹桓伯辞于晋，曰：我自夏以后稷，魏、骀、芮、岐、毕，吾西土也。及武王克商，蒲始、商奄，吾东土也。巴、濮、楚、邓，吾南土也。肃慎、燕、亳，吾北土也。吾何迩封之有?
据西周金文的记载，最初经营北方地区的应是召公，《小臣鼎》铭文云：
召公平燕，休于小臣贝五朋，用乍宝尊彝。《殷周金文集成》2556“平”字旧不释，像人手持农具平土之形，是会意字。此字屡见于殷墟卜辞，是简省的写法，可分析为从臼从用从土。战国时代楚国文字中的“平”字写作“”，应是从商周文字中演变来的，还保留了早期构形中的一些特点。
《周礼·大司马》云：“以佐王平邦国。”郑玄注：“平，成也，正也。”西周时期的《史墙盘》铭文云：“素圉武王，NB150征四方。”征，读为正，《国语·楚语》上云：
武丁于是作书曰：以余正四方，余恐德之不类，兹故不言。
“正四方”如言“平四方”。召公平燕当是周武王“正四方”的重要行动之一，文献中没有关于这一史实的记载，上引青铜器铭文可补史籍的缺佚。
《公羊传·隐公元年》云：“公将平国而反之桓。”何休注：“平，治也。”《谷梁传·隐公六年》云：“平之为言以道成也。”《贾子·道术》云：“据当不倾谓之平。”《周礼·大司马》云：“平士大夫。”郑云注：“平者，正其职与其位。”《周礼·遂师》云：“平野民。”郑玄注：“平谓正其行列部伍也。”儒家提倡齐家、治国、平天下。“平天下”即“正四方”。
召公是西周初期的重要人物。《史记·燕召公世家》云：
召公与周同姓，姓姬氏。周武王灭纣，封召公于北燕。其在成王时，召公为三公，自陕以西，召公主之，自陕以东，周公主之，成王既幼，周公摄政当国践祚，召公疑之，作《君》。《君》不说周公。周公乃称“汤时有伊尹，假于皇天，在大戊时，则有若伊陟、臣扈，假于上帝，巫咸治王家，在祖乙时，则有若巫贤，在武丁时，则有若甘般，率惟兹有陈，保NB164有殷，于是召公乃说。
周公来自于姬姓王族，召公来自于姬姓支族，《史记集解》引谯周曰：“周之支族，食邑于召，谓之召公。”姜太公则来自于周人的姻亲姜姓，三人分别代表不同的政治势力。
吴荣曾先生说：
《史记》说武王封召公之后于燕。现在看来，封燕似在武王之后。①近年出土的西周青铜器《太保》、《太保》铭文记载了周王封召公于燕的史实，铭文云：
王曰：大保，唯乃明乃，享于乃辟，余大对乃享。令克侯于燕，事羌、、于驭、微，克燕，入土暨厥有司，用乍宝尊彝。
此“大保”应是燕国的始封之君。“明”者，去私立公之意，西周青铜器《》铭文云：
王曰：，敬明乃心，用辟我一人，善效乃友内辟。
马王堆帛书《经法·道法》云：
公者明，至明者有功，至正者静，至静者圣，无私者知，至知者为天下稽。《管子·心术》上云：
唯圣人得虚道，……去欲则宣，宣则静矣，静则精，精则独立矣。独则明，明则神矣。
“”，读为畅。《礼记·王制》云：“赐圭瓒然后为NB163，未赐圭瓒则资于天子。”《白虎通·考黜》俱引作“畅”。《周易·坤·文言》云：
君子黄中通理，正位居体，美在其中，而畅于四支，发于事业，美之至也。畅、通义同，《史记·乐书》云：“四畅交于中。”《正义》云：“畅，通也。”马王堆帛书《黄帝·立命》云：
昔者黄宗质始好信，作自为象，方四面，傅一心。四达自中，前参后参，左参右参，践位履参，是以能为天下宗。
铭文云“享于乃辟”。《说文》云：“享，献也。”《礼记·曲礼下》云：“五官致贡曰享。”《周易·大有》云：“公用享于天子。”《诗经·殷武》云：
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曰商是常。
“享于乃辟”实际上是承认天子的统治地位，下文云“余大对乃享”，是周王对于太保忠诚的回报，《说文》云：“对，应无方也。”《尚书·说命》下云：“敢对扬天子之休命。”孔传：“对，也。”
铭文云“令克侯于燕”，研究者多认为“克”是人名，故称为《克》、《克》，其说可商。《春秋·宣公八年》云：“日中而克葬。”杜注云：“克，成也。”周王命太保成为燕国之侯，故曰“克侯于燕”，《逸周书·太子晋》云：“公能树名生物与天道俱，谓之侯。”《汉书·地理志》云：
燕地，尾、箕分野也。武王定殷，封召公于燕，其后三十六世与六国俱称王。
《大保》与《大保》从铭文字体风格及器形花纹看，均属成王时期，是知召公封于燕，确在武王之后。
吴荣曾先生认为第一代燕侯名旨。《燕侯旨鼎》铭文云：“燕侯旨作父辛尊。”这位“父辛”可能就是“召公”。清道光时山东梁山出土的《宪鼎》铭文云：
唯九月即生霸辛酉，在燕，侯易宪贝、金。扬侯休，用作召伯父辛宝尊彝，宪万年子子孙孙宝，光用大保。
铭文中有“召伯父辛”，显然与《燕侯旨鼎》铭文中的“父辛”是同一人，因此“宪”和“旨”是同辈兄弟，皆为召公之子。②
封于燕地的召公之子可能不是长子，召公长子留于岐周故地袭封，并世袭“大保”的官职。北京琉璃河所出西周青铜器中有《堇鼎》，为燕侯之下属所作，铭文云：
燕侯令堇NB169大保于宗周，庚申大保赏堇贝，用乍大子癸宝尊彝。
铭文记载的活动完全是召公家族内部的事情。这一位“大保”应是继承召公位置的宗子，是宗族的领袖，故燕侯虽身为蕃屏，仍要享献于宗子，《礼记·曲礼下》云：“支子不祭，祭必告于宗子。”铭文中的“大子癸”可能是召公之后的一位宗子。
①②吴荣曾：《周代邻近于燕的子姓邦国》，《先秦两汉史研究》56～68页，北京，中华书局，1995年。
(作者为北京教育学院中文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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