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果山水帘洞
 公元六世纪的大兴城 

2012-04-24 Tue

清淡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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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之前,先去了趟青龙桥。不是拜谒詹先生,而是去凭吊我始终敬仰的小王先生。我并非交际能人,虚度的岁月中相识的人并不多,但这其中,当之无愧称为大才子的人却也寥寥,而小王先生堪称其中翘楚。因而通晓古今学贯中西而又兼顾数理化的他年纪轻轻骤然离世,才更添我等凡夫俗子对于世事的无奈吧。我虽貌似高大,内心却始终是卑弱,没有参与小王先生的后事。没想到若干年后,我会跟那个风趣的女人一起去看望小王先生。行走在青松翠柏之间,虽然两个人有着各种的开心话题,脚步也并无沉重,但在这样的环境,偶尔仍有一点点的酸楚。嫠不恤纬,也只能自顾自言。所幸,生死契阔,在兜兜转转了若干年之后,我们没有怀疑没有停滞,仍然坚持着小王先生质朴的理想。或许,抛开那些是是非非虚虚幻幻真真假假,没有江湖恩怨儿女情仇,才是人生之真谛。

岁月黯淡往事,爷爷长眠的那座山曾经是我们家的祖坟所在,后来随着历次运动家族的概念被逐渐瓦解,不断有外姓人添加进来,反倒显得我们家族人丁稀少了。第一次从大都市返乡的大姐夫问村里人,爷爷的旧宅尚在,他是否可以回去修缮了居住。一旁的表兄笑着解释,自家的地经历多个朝代,偏偏没有天朝的产权与使用证明,房子是祖宅,但祖已不在,宅又何存?如何可能回去让我们家人居住呢?因而,大姐夫也只有站在桑田之间感慨,好一片世外桃源了。

没有见过爷爷的我,最早对于爷爷的记忆只是年轻时候的爸爸捧着西瓜盘腿坐在爷爷墓碑之前的那张照片。妈妈过世之后,我一直很沮丧,因为自己的娃永远见不到外婆了,那么娃永远也就没有了外婆的概念。人的感情是靠不断的培养才可能达到一定的深度,没有外婆的宠爱,娃又怎么能够知道外婆的美好。为此,我曾经痛恨自己的迟钝与自私,哪怕早一点儿未婚生子当个单身妈妈也好吧。可是直到这次我一个人回乡,我第一次独立的站在爷爷墓碑之前,我才发现,所谓记忆,其实可以很遥远很遥远。在爸爸的讲述里,爷爷曾经陌生而亲切。严肃的爷爷,为新中国而拿起枪的爷爷,创立新法的爷爷,那个只会说家乡话而记忆超群的爷爷。而我最早的记忆,竟然也是爸爸骑着自行车翻山越岭从爷爷奶奶所在的那个镇返回外公家的路途片段。

姨夫仍是憨憨的样子,少言寡语勤劳朴实。每天变幻不同的菜肴,只为我短短三天可以吃到更多的家乡口味。喜欢陪编筐或者绞草的姨夫坐在五层的露台,看夕阳西下,稻田里的油菜花金黄一片,远山一点点如浓墨化开。我一直知道我出生的地方是4A级的风景区,但再美的地方倘若没有乡情,也依然只是表面的美而已。再丑陋的地方有着家的温馨也依然可以让人留恋。我总说跟姨夫下地劳作,但清晨四点已经出门的姨夫却每每不忍心将我叫起。我只有在闻到厨房飘过来的香气,才惊觉姨夫已然从田间劳作回来了,姨妈早已开始制作包子馅饼馄饨等等丰盛的早餐。离开泥土很多年,仍旧想去田间转转,听闻姨夫要去田里抛几棵祭祀妈妈需要准备的蔬菜,于是,我快跑下楼、亦步亦趋跟在拿着锄头的姨夫后面,姨夫看到我笑笑将锄头拉近继续往前。一路之上,总会遇到人问起我是谁,姨夫将嘴裂得更大,笑着向路人解释,大楼的女儿回来了。

五姨夫病了,五姨原本在镇上等我一起去祭拜外公无奈又先回家去了。为此,表嫂骑着摩托带着我去了五姨家,这是我记忆中第三次到五姨家。五姨嫁在另外的镇上,倘若坐公交车去得倒三趟,我印象中她结婚的时候我跟表哥表姐们一帮人一起去观过礼,但妈妈又说从没带我去过。不知道谁的记忆更加可靠,但这次再见到的那所房子,与我记忆中的却并无太大差异。还是那间屋,五姨夫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一个劲儿催促五姨去给我买当地最有名的烧饼当点心。小小的庭院,绿油油的植物,一株还未开的桃花,午后阳光映衬之下,五姨就站在那儿笑着看我把烧饼吃完。想到我很小的时候,未出嫁的五姨总是省下自己的工钱带我去街上吃馄饨,而她自己只是看着。那么多年过去了,五姨渐渐老了,可笑容却依然那么温暖。

表嫂的车开得很快,她的性格跟她开车的风格很像,快嘴热心。其实家里的一众平辈表亲,由于我长年在北京的缘故,来往有限,小时候大家还能玩到一起,大了各自成家话题也逐渐少了。我除了跟丽表姐从小交好不会生疏之外,也只有跟表嫂话最多,我总觉得这跟她的性格分不开。大大咧咧的表嫂对我表哥始终非常好,我总说她就是太宠表哥了,弄得他有些油手好闲。她却笑笑不以为意。我坐在摩托车的后座,感受着20迈风驰电掣,听着她聊天。那么多年了,我才发现,这样的女人对于幸福的定义真简单。

从北京出发带的箱子装着姨妈爱吃的红枣,而从老家回来的箱子已经装不下姨夫姨妈特意为我晒的各种特产,姨妈找出一个硕大的花包,硬是又装了满满一包这才作罢。我笑着说,还要杭州转车好麻烦。姨妈嗔怪,谁让不坐直接从县城到北京的车呢,弄得也不能送到火车站。然后一屁股坐到电视机前不再理睬我。反正姨妈的态度就是,东西装好了不拿也得拿,不拿她就扔了。我家人的脾气貌似都很相像。本来好端端的善意,说出来往往听着不顺耳儿。好在我早就习惯了他们的刀子嘴豆腐心的浓浓关爱。乖乖拎着箱子,背着包,又拖着一个大花包,上了通往杭州的班车。

清明,花红柳绿的杭城,避开20万西湖的游客,独自行走在五柳巷。想到不肯折腰的五柳先生,也想到节气背后的传承。临水照花,难以永恒。只有真挚淳朴坚定的情感、牵绵缠绕的情愫深深地被烙印在心里,疼惜之外也有感恩之心,日子才能在栀子花的香气里慢慢度送,直至地老天荒。


阿印于 2012-04-24 18:56:32 发表在分类:走走停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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