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革命圣地――延安

    初六早上我们赶上头班车，临近中午到达了延安。路上司机师傅一直放着歌唱毛主席的大联唱，"敬爱的毛主席"在我的脑海里面回旋。途经的延川县产石油，公路边的田地里散布着桔红色的采油机器，像磕头虫一样辛勤工作着。
    从长途车站出来，眼前的热闹景象让我很吃惊，和我心中的延安画卷相去甚远，那应该是一个宁静安详的地方呀：高高的宝塔，伸展的延河大桥，以及周围的窑洞。如今的延安已经是大都市了，崭新的高楼大厦反射着阳光，与他们相望的宝塔山上的宝塔因此显得有些寞落，而且看上去比我想象的小很多。宝塔山下的人们和其他城市一样，忙着花钱、挣钱。
    中心街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一条彩色的花鼓队敲锣打鼓穿街而过，引得行人驻足观望。这支花鼓队伍由彩车开道，车上的锣鼓震天响。后来听说，正月十五的时候要有彩车大游行，游行的队伍排出几里地，周围的县和大工厂都来参加，有的大型队伍要花一百多万。我很惊讶这里每年都有如此规模的花会，更惊讶的是每年他们都要花去这么多钱！
    与宝塔山隔桥相望的是清凉山，我们两个站在它们之间决定是向左走还是向右走，因为晚上我们要离开延安，只能做一下取舍。清凉山上的古刹吸引了我们的目光，于是我们走向清凉山。清凉山下正上演着露天戏曲，我从大牌子上得知这是"延安市2004年春节文化活动戏曲公演"，今天是西安易俗社上演的秦腔传统剧"火焰驹"。我听不懂唱词，只觉得舞台上的一男一女唱腔尖锐。台下的观众听得津津有味，几个孩子站在一个三轮车上，对着我们的镜头憨厚地笑。台阶上站满了一排排的人，有包头的老汉，有黑脸的大姐，他们都看得很投入，虽然看不懂剧情，但能看懂他们脸上的喜与悲。
    清凉山售票处的大姐很热情地让我们把背包放在她的小屋里，我们只背上相机轻松上山。这里是新华书店的发祥地，山坡上的几栋小房子是发行科的旧址，上方有毛泽东的题词："新华书店 毛泽东 一九三九年九月一日"。
    顺着山路向上走，来到万佛寺，这里是中央印刷厂以及印刷车间的旧址。迈进庙门，迎接我们的是一位带发修行的六十多岁老妇，她从河南来万佛寺已经三十多年了，她用平和的语气请我们进入庙堂。当我迈进门槛的一瞬间，被彻底折服了。去的庙宇不算少，但眼前的万佛寺给我的震撼是最强烈的。它庄严肃穆，没有红红绿绿的幡，它的一切都是石头的，石刻的释迦摩尼三世身，端坐在大殿正中间，雍容华贵的面容，微笑俯视着人们。大殿应该是直接在山上开凿的，四壁密密麻麻凿出无数佛像，可惜的是下面人手可及的地方佛像遭到了破坏，被砸去了头部。上方的佛像保存完好，整齐地一直排列到顶。这些佛像因出自不同工匠之手，性格也是不同的吧？他们以不同的表情端坐在那里成百上千年，守候着一种永恒的信念。在迈进门槛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脱下帽子，绕着大殿仰头环顾，幽暗的光线让人心升信仰，一切烦恼与焦躁都被抹去。佛像大小偶尔也会出现变化，有的地方还会出现凿刻的宝塔和小兽。我在一座一米多高的佛像前流连，被她美丽的姿容吸引，她拥有优雅的女性身材，手扶着膝盖，半眯着眼睛，正合她软软的体态。光线从门口射进来，打在她的脸上，我仿佛看到了她的微笑。
    老妇见我们喜欢这里又上了香火钱，于是给我们一人一只香，我很虔诚地把它献给佛祖。老妇又示意我们跪在垫子上给我们祝福，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磕头，就跪在那里，脑门抵着地面，听着木鱼声和老妇的念诵。临走，老妇从供台上拿了两个桔子，给我们一人一个，"吃供品有好处！"我们谢过走出来，我迫不及待地剥开桔子，里面是黄色的冰碴，送到嘴里，冰凉的酸甜。
    一路上坡，转弯处一回头，发现门洞上两个大字"是岸"，走入不大的一间殿堂，佛像是后人重新塑的，显得有些游离而缺乏生气，墙壁上镶着一块黑色石板，"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同治五年"，这里原来是藏经阁。
    一个背煤的孩子给我们指"成仙洞"，洞里面悬挑出的石头充作台阶，不是很难爬，倒是从洞里面冒出头来的时候吓了我一跳，直接跳进眼帘的是悬崖。我想所谓仙人洞一定是某个人从洞里面钻出来没注意前面的断路直接掉进了延河，后面的人们找不见他了，只好说他"成仙"了。
    背煤的孩子叫胡延峰，13岁，上初一，他大大的眼睛厚厚的嘴唇。他领着我们到道教的老子洞鲁班洞，然后指着一块悬空大石头说，那里叫"活龙洞"，延河水大的时候像有龙出没。他陪着我们一直往上走，山坡上有一个小小的琉璃塔，红红绿绿的塔身有半面已经残破，它是92年从甘谷峪搬过来的，可能是为了增加这里的气氛吧？
    胡延峰的家离琉璃塔不远，是很老式的窑洞，洞前的土墙没有任何修饰，加上木质的门窗，与山下的高楼比，是完全两种不同的境界。歇了说，如果他生活在延安，就选择居住到这里。但孩子说，住这里不方便，什么东西都要从山下背。我们心怀着浪漫看待这古老的窑洞，而生活在窑洞里的人却心怀着羡慕看着山下的崭新楼房。也许我们每个人的目光都是有限的，当一个人只盯住自己生活其中一个断面的时候，可能会是苦涩的。要想体会更多的幸福，就需要更博大的胸怀吧？
    胡延峰一家五口，大姐20岁，二姐18岁，全家五口人挤在一口窑洞里，一进门右手是一个不大的炕，炕的对面是堆积起来的生活用品和锅碗瓢盆，看不到像样的家具。胡延峰正在为开学的300块钱学费发愁，而我想起猪猪，他知道上学是必须交学费的吗？
    初六在这里算是小年，夜晚的延安像是穿上了晚礼服，宝塔山，延河桥都被灯光勾勒出轮廓，沿街亮起了红灯笼，天空不时怒放出鲜艳的礼花。